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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老子》的“一二三”是什么意思?“道生一”是怎么“生”的?

2024-10-14 09:30:08 点击:100

用“气论”解释“一二三”是西汉以来的常规套路

老子说“道生一,一生二,一生三, 三生万物”,自古以来都把“一二三”当作具体事物来解释,以河上公为例,他说:道生一,一生阴阳,阴阳生和、清、浊三气,这三气分为天、地、人。天地人共生万物。

后来的注家跟河上公有所不同的,只是把阴阳二气之后的内容改成了“和气”,于是成了三气,有了三气,于是万物由此生发。

自西汉以来,包括《淮南子》、严遵在内的注者,鲜有不沿着这个套路来解读的,即便有作其他解读的,也影响极小。为什么呢?因为自汉武帝“罢黜百家独尊儒术”以来,不参杂儒术和《易经》思想来解读诸家的,有可能会被视为异端,不言阴阳似乎就无以言“道”。

看看这两位当代注老名家的解读便可略见一斑。

高亨自己前边说“一二三”只是个虚数,后边仍然不由自主地以数字代实物:“一者天地未分之元素;二者天地也;三者阴气、阳气、和气也。”

另一位以《易》解《老》名家奚侗说:“道”与“易”异名同体,一即太极,二即两仪, 天地气合而生和,二生三也,和气合而生物,三生万物也。

奚侗之说太过牵强,完全撇开老子,削足适履。《周易》讲太极生两仪、两仪生四象、四象生八卦,哪里有三的位置?朱熹说“一便生二,二便生四。老子却说‘二生三’,便是不理会得”,以此评价奚侗,是恰当的。

那些认为“一”是“神明”、是“道”、是水、是太极的也不少,比如严遵、蒋锡昌、李涵虚、周绍贤等,更是跳出老子思想体系另立炉灶的自作主张。

“一二三”是宇宙从无到有,从少到多,从简单到复杂的演化过程

以玄解老、以老解易的王弼《老子注》堪为借鉴,虽然他是魏晋玄学开宗立派的大师,但是,剔除其“贵无论”思想,截取其关于“一二三”的注释,依然堪称卓识。

他说:“万物万形,其归一也……有一有二,遂生乎三。从无之有,数尽乎斯。”

其大意是说:万物都有各自的形态,但它们的根本都是一。有了一和二,接着就有了三。从无到有,这几个数字就足够了。

王弼关于“一”的观点很明确:一二三就是个虚数,它表示的只是万物从无到有,从少到多,从简到繁的发展演化过程,不能作具象化解读,一旦具象化,比如解读为“元初之气”等,不仅缺乏经文依据,更糟糕的是,将自己带入具体事物的偏狭中。

显然,所谓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”,只是老子对宇宙生发过程的一个模式化表述,无关于天体物理学。其中的“一二三”未必有确切的指代对象,无论“一”是“气”、是“道”、还是“太极”,“二”是“阴阳”还是“天地”,“三”是“天地人”或者别的什么,都只是这一模式所要表达的宇宙生成思想的其中之一,而不是老子“一二三”的全部。

就是说,对“一二三”所作的任何具体解释,都是自以为是的画蛇添足之举。

因此,我们只要明白“道、一、二、三”所表达的是宇宙万物有一个共同的起始点,就够了。这个共同的起始点(万物之始、初始状态)“未知其名”,只能“强字之曰道”,万物从“道”所指代的那个起始点逐步演化出宇宙最初、也是最简单的存在形式,然后从“一”到“万”,从简到繁,从混沌到具体,逐步呈现了我们所能看到的当下的宇宙。

说完了“一二三”,还有一个关于“生”的问题。


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中的“生”,如何理解?

王弼把这几个“生”字理解为“不生之生”,即让万物自生。“新儒学八大家”之一牟宗三解释说:“‘道生之’者,只是明其源,畅其流,让物自生也。此是消极意义之生,故亦曰‘无生之生’也。

牟宗三认为,“道”不是能生、能造之实体。它只是畅开万物“自生自济”而已。

这样的观点以前也曾接受过,因为“道”虽然被比喻成“万物母”,但它的确不具备生物学意义上的“生育”功能。


但是这个观点却被刘笑敢给否定了。他认为王弼、牟宗三等人的理解,否认了“道生”的客观宇宙论意义。因为王弼虽没有歪曲《老子》思想,但也并不是要忠实地解释《老子》的基本意义,而是要创造“以无为本”的新的哲学理论。因此,王弼的本体论倾向,很难反映《老子》的原有面貌。

刘笑敢认为,牟宗三的观点,服从于儒家道德形而上学体系的构建,因此他不会遵循《老子》原文的基本思想。老子明显认为在天地之前有一浑沦之物,它独立于万有之外,不受任何存在的影响,是宇宙万物的起始,即宇宙之母,“玄牝之门”,“天地之根”,这就证明老子确实有一个世界总根源的观念。


“生”的最初意义是从无到有,从隐藏到显现的意思,从古汉语的基木常识和老子的原文出发,“生”显然不是“ 母生子”之“生”,而是类似于“有无相生”或“戎马生于郊”之“生”,是演化出的意思。

就是说“道生一”的“生”虽然不是具体的一生多的生殖或分裂过程,但也不是毫无所生。道之生是从原初的模糊不定的状态氤氲演化式的生,是从无到有,从简到繁,从少到多,逐步繁衍扩散式的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