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说新语：竹林七贤——刘伶病酒原文及翻译，矮矬丑坑老婆骗酒喝

今天跟朋友们分享的，是《世说新语》任诞门中的一篇文章，名叫《刘玲病酒》。任诞门这一单元中的文章，大多反映的是，魏晋士人对于旧礼制的反抗，和身处在黑暗政治环境中对自由的向往。本则小品仅仅百余字，就为我们讲述了一个酒鬼，为了从老婆手中搞到酒喝，而千方百计地与老婆不断地周旋，斗智斗勇的故事。

刘伶病酒，渴甚，从妇求酒。妇捐①酒毁器，涕泣谏曰：“君饮太过，非摄生②之道，必宜断之！”伶曰：“甚善。我不能自禁，唯当祝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。”妇曰：“敬闻命。”供酒肉于神前，请伶祝誓。伶跪而祝③曰：“天生刘伶，以酒为名，一饮一斛，五斗解酲。妇人之言，慎不可听！”便引酒进肉，隗然④已醉矣。

注释：①捐：倒，捐酒毁器，就是把酒倒掉，把喝酒的器具都砸掉。

②摄生：养生，摄生之道，即养生之道。

③祝：祷告

④隗然：醉倒的样子

我很丑，可是我很温柔，我能喝，所以我有老婆！

刘伶，安徽人，魏晋“竹林七贤”之一，以嗜酒而闻名。在竹林七贤中，阮籍和嵇康都是“形貌昳丽”的美男子，不管从长相还是才华上说，都是妥妥的男神级；山涛、王戎是著名的大政治家，是政治界的“扛把子”；而阮咸精通音律，善弹琵琶，时号"妙达八音，是一个了不起的大音乐家。相比之下，刘伶既不擅长吹拉弹唱，也没有生得一副好皮囊。《世说新语》中曾记载刘伶的样貌：刘伶身长六尺，貌甚丑悴，而悠悠忽忽，土木形骸。《晋书》中说他“身长六尺，容貌甚陋。放情肆志，常以细宇宙齐万物为心。”虽然两者表述略有不同，但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讲就是，刘伶不足一米五，是一个教科书般的“矮矬丑，并且他的仕途也并不出众。但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却早早地讨到了一个老婆。

天生刘伶，以酒为名，一饮一斛，五斗解酲

结婚最初的那段时间，刘伶的妻子明确地给刘伶下过禁酒令。她实在难以接受刘伶整天醉酒后迷迷瞪瞪，半死不活的模样。

有一次，刘伶趁老婆不在家，又一个人好好地过了一把酒瘾，他醉得全身没有力气，只能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呻吟。等他老婆回家看到床上躺着的刘伶，心里仿佛有一团烧得正旺的火。

刘伶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婆的愤怒，于是哼哼唧唧地跟老婆说“好媳妇，你终于回来了，我感觉喉咙里都冒烟了，口渴得很啊， 你再给我拿出一坛酒让我润润喉把”。他的妻子面带着微笑，慢慢悠悠一步一步地挪到桌子旁，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间，一脚把桌子掀倒，霹雳乓啷的把酒器一通猛砸乱敲。

或许是因为刘伶“低配版”样貌，所以他完全没有一点的家主威严，此刻他看着妻子“威猛”的身影，像一条受了惊的小猫一般，蜷缩在床榻之上，瑟瑟发抖。她的妻子虽然脾气火爆，但却是真心实意地对刘伶好，她看着床榻上两眼汪汪可怜巴巴的刘伶，心里又升起了几分不忍。她一个箭步冲到床边，一把搂住还没回过神儿来的刘伶，一边哭一边恳求道：“死鬼啊，不能再喝了，肝儿你不要了呀，你看看人家隔壁老王，天天保温杯里泡枸杞，养生要趁年轻啊！”

对酒当歌，人生几何！ 譬如朝露，去日苦多。 慨当以慷，忧思难忘。 何以解忧？唯有杜康。

类似这样的话，刘伶的妻子早就说过了无数遍，但是每次刘伶都用他那一套“酒人生”的智慧，反驳他的妻子。但是这次令他妻子震惊的是，刘伶竟然这般说道：“老婆啊，你说得对，但我这人吧，就是没有一点自我约束力，每次想喝酒的时候，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，这次我要下定决心了，还请劳烦老婆，去置办些酒肉，我定要在鬼神面前发誓，让鬼神给我远离美酒的意志力。”

刘伶的老婆见他今天竟然改了性子，目瞪口呆地望着刘伶，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。于是她一抱拳一拱手道：“得令！”于是她擦干鼻涕和眼泪，风风火火地迈着大步子跑出去为鬼神去置办酒肉。

刘伶有气无力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，晃晃荡荡地把桌子扶起来，把地面略微收拾了一番。

刘伶的老婆带着买好的酒肉，往家的方向走来，她越走，心里就越发的感觉怪怪的，只是欣喜和惊讶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。

花间一壶酒，独酌无相亲。 举杯邀明月，对影成三人。 月既不解饮，影徒随我身。 暂伴月将影，行乐须及春。

他们小两口一块把酒肉供奉到神像的面前，刘伶稍微正了正衣襟，一脸严肃正经地跪在神像面前祈祷：“老天把刘伶创造出来，就是为的喝酒的呀。一斤两斤勉强打底儿，五斤六斤勉勉强强能解酒馋。妇道人家啊，就是头发长见识短，您可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。”说完一把将供桌上的酒肉抢到怀中，在老婆目瞪口呆的震惊下，悠哉悠哉地享用起来。

刘伶凭什么能和嵇康阮籍，王涛向秀，阮咸王戎当朋友？因为在他所著的《酒德颂》中他“以天地为一朝，以万期为须臾，以日月为扃牖，以八荒为庭衢”。他已经超脱了人世的功名利禄，万年的光阴不过一夕一朝，以地为床，天当被，日月为窗。或许在当今社会看来，这就是人生的挥霍与愚蠢，刘伶不过是个失败的典型代表。

我们认为成功就是权，钱，利，名，所以刘伶在我们眼中就成了一个永远叫不醒的装睡的家伙。他在酒中寄托了他人生的“真性”。酒使他一辈子快活，逍遥。

“静听不闻雷霆之声，熟视不睹泰山之形，不觉寒暑之切肤，不觉利欲之感情。”有人说刘伶追求的是一种内心的平静，是大智若愚人生的大智慧，有人说刘伶是对黑暗环境的憎恶和无奈，从而变成了即听不到轰隆的雷声，也看不到宏伟的高山，即使寒冷皮肤也感觉不到割扯，权钱利名，统统不能让他心有所动的麻木之人。

欧阳修在秋声赋中写道：“百忧感其心，万事劳其形，有动于中，必摇其精。”人作为动物之首，在万物中最具灵性，但是从生到死的距离中，总会有有无穷无尽的忧愁来煎熬我们的心，有无数的琐碎让我们精疲力竭；费神费心。只要心中产生了欲望有了想法，那么人总会变得脆弱和疲惫。

是刘伶醉了，我们醒着？亦或是众人皆醉倒红尘，只有他保持着清醒